良禽

  周书言认为有必要重新审视自己刚刚对辛萤的评价。
  “辛小姐有什么好东西？”
  辛萤仰头看他，脸蛋在阳光下像一只白里透红的桃子，偏偏神情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狡猾。他向前走一步，站在了三轮车座椅的一旁：“如果是辛小姐身上这些翡翠，那我确实很感兴趣。”
  辛萤摇了摇头，她还没胆子大到现在就把翡翠卖掉，尤其是卖给周书言。但是其它一些小东西梁遇琮大概早就忘记了，她一直好好地保存着，藏在姑姑家的柜子里。
  “有几条钻石项链款式过时了，我很久没戴过。听其他人说周先生也喜欢钻石，所以如果你感兴趣，不如把它们带走，”辛萤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捂住了自己胸前的翡翠吊坠，“这个还不能卖。”
  普通钻石的回收价顶多是原价的三分之一，且这几年钻石回收行情不好。柳笛那天又提起周书言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钻石，无论其本身的价值大还是小，他只看钻石是否合自己的眼缘。
  周书言微微沉眸，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辛小姐，你缺钱吗？”
  这年头急于出手黄金和其他贵重珠宝的个人卖家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尽快把这些可变现的东西变现。辛萤挑了挑眉，走到铁门前敲敲门：“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周先生。”
  里面的小门锁着，只有一只狗在不停吠叫，辛萤回头看他：“周先生，杜大叔可能是去赶集了，你着急的话，我带你去集上找他。”
  周书言迅速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不用了。”
  “既然你想卖钻石，那带我去看看吧，”周书言抬头，从三轮车的侧面走过，“梁先生送的东西，我想我应该会很有兴趣。”
  辛萤没说话，骑着三轮车飞速在自己家门口停下。周书言跟在三轮车后面慢悠悠地走，走到她家门口的柳树前停下，怀疑的目光将周围的环境上下打量了两遍。
  大铁门上贴着两道有些褪色的春联，门外的一只小黄狗警惕地从他喊了一声。辛萤口中一面发出“嘬嘬”的声响，一面向里走。
  他不禁深吸一口气。
  梁遇琮到底从哪里挖出这么一个极品小土妞——
  辛萤打开大门，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周先生，请。”
  院子虽然小，但水泥地面很干净。周书言跟着她进门，从笼子里踱步而出的两只母鸡正在吃盆里的饭。辛萤将袖子挽起来，俯身用勺子把粘稠的鸡食搅了搅，侧头看他：“周先生，你先进屋坐吧。”
  “……”
  周书言还是明白这是客气话，没有主人在外面客人自己进门冒犯的道理。他眼皮动了动：“没关系，辛小姐，我可以等你喂完。”
  看来外界的传闻是真的，梁晋泽一回到梁家，梁遇琮的地位就受到了威胁。连梁遇琮的女人都在村里喂鸡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看到他们双双回到这个村子里开农家乐。
  辛萤把笼门关好，洗完手以后带周书言走进了北屋。屋子不大，干净整洁，炕上的被子也迭的整整齐齐，能看得出这家人是爱干净的人。周书言解开西装下摆的纽扣，在凳子上坐好，只见辛萤打开炕旁的大柜子，从里头厚棉被的夹层中费力地掏出几个盒子。
  “这几条项链是三四年前的，我觉得戴着重就收起来了，”辛萤坐到他对面打开盒子，“你看看。”
  每个盒子里都装着一条钻石项链，一共四条。周书言没直接伸手碰钻石，用手托着盒子看了看钻石吊坠的品相。肉眼看钻石的净度不错，但验货还要借助专业仪器。
  虽然梁遇琮送的东西不可能会差。
  “等回去以后我可以估个价，你看价格能不能接受，”周书言将盒子盖好，“辛小姐也知道我收东西很看眼缘，这几条项链我的确比较喜欢。”
  辛萤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倒了一杯茶给他，点了点头：“嗯，那你等会儿带走吧。”
  周书言笑了一声，道过谢后端起茶杯：“辛小姐不怕我把你的钻石调包？”
  辛萤眉头一皱。柳笛说这一行的人鱼龙混杂，要想做长久要讲究信誉，如果像周书言说的这么干，没几天就被人人喊打了，只能坑蒙拐骗一时，做不了长久买卖。
  柳笛还说起周书言这人风评不错，嘴巴非常紧，尤其是关于收货的事情。辛萤则在心里想，周书言的身家好像也不值得为了几颗钻石和她玩这种把戏。
  “那你不要掉包，”辛萤坐下来，眼睛眨一下，“我会告你的。”
  小土妞还怪可爱的。周书言眯起眼睛，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我也算帮了辛小姐一个忙，辛小姐打算怎么报答我？”
  辛萤瞥他一眼，留意到他手中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不停地弹着提示，粉色头像旁边的名称是“alice”。她坐得远了一些，有时男人口中的“报答”会不知不觉带上有关情欲的要求。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周先生，你都有女朋友了，再说这样的话不太合适吧。”
  “……”
  周书言的手指从茶杯上挪下，抬眼看她：“辛小姐，我单身二十五年。严格来说，你这是污蔑。”
  况且他说哪样的话了？
  “你女朋友一直在给你发信息。”辛萤声音小了一些。
  周书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口中不由得轻笑一声。虽然根本没有和她解释的必要，但不知为什么这句解释还是马上从嘴里冒了出来：“辛小姐，这是一款宠物互动监控软件。alice是我养的萨摩耶，只要她碰到监控，系统就会自动给我的手机发提示信息。”
  辛萤“哦”了一声，转头打开通往厨房的门。她从灶台上抱起几颗水灵灵的大萝卜走进来，用塑料袋装着放到桌上：“周先生，这是我姑姑种的萝卜，很甜。我没什么能谢你的，你不嫌弃的话把萝卜带回去吧。”
  “……”
  周书言捏了捏眉心，看向根部还带着泥巴的大萝卜，微微一笑：“那谢谢辛小姐。”
  “不客气。”
  辛萤站起身，刚想送客，周书言就已经站起来。他背对着院中的天光，将杯中最后一口茶喝完，俯身的同时看向辛萤的脸蛋：“辛小姐，我会对这次交易守口如瓶，你不用担心——只是待在梁总这样的男人身边未免会太有压力。我听朋友说，最近梁总家中在给他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良禽择木而栖，辛小姐也是时候另寻出路了。”
  他说完，低头看向她脸上的神情。
  辛萤的神情仍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否在为这句谣言伤心。她长得本就楚楚动人，忧伤而迷茫的神情很容易引起男人的怜惜之情。他见状心头不禁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正要开口补充，听到眼前人有些疑惑的声音。
  辛萤抿唇，小心地看向他：“良……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