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薄荷绿裙子

  领养展眉的夫妻同是同兴资本医疗和生物工程的中层领导
  同兴资本是国内最知名的风投公司自成立以来就一直在医疗、科技、和消费领域深耕，扶持无数企业成长成如今的巍峨大树，同兴的业内地位也水涨船高，可背后决策者的身影却越发神秘，他不在媒体前大肆宣扬，对外的形象一直是以慈善家的身份出现的
  可在这个国家几乎20%的人的工作得到他的支持和庇佑，仰赖着他的意志生活
  展眉离这些还很远，那对夫妻是双职工，所以在工作日的时候几乎很晚才到家，而家里的帮工又是小时工，时常等待他们回家留的饭菜早已经冷掉，这对夫妻这时候才觉得这女儿真是养对了，他们不在乎的将自己的羞耻心抛开，小口的喝着展眉端上来的热汤，她的话还是很少，就像是还没认清地盘的小兽，迫于生计已经开始讨好主人
  她沉默着等待他们吃好晚饭，而后自觉的起身收拾桌面的狼藉，和妈妈一样，她心里也清楚这对夫妻为什么养她
  或许是展眉的贴心终于让她们找回了些良知，他们招呼展眉坐在沙发上
  “妹妹，爸爸妈妈想送你去读书”女主人顿了顿
  “等明天下班妈妈带回点学校的资料来给你看”听到上学这两个字展眉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眼中似乎终于有了些神采
  “谢谢”她含糊了一下
  “谢谢…妈”
  ………
  第二天在公司，中层的领导一般不在办公室内办公，而是坐在外面和自己的团队一起办公，大家关系都不错
  中午吃工作餐的时候女人拿出了从家里拿来的饭盒，被保温袋细致的装好的饭盒，打开之后众人就发出“哇—”的一声感叹
  他们虽然在大公司干活，可本质还是社畜，跟那种坐直升飞机上下班的资本家还有不小的距离要赶，平常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就是保姆带饭，稍微差一点的就点外卖或者干脆在公司吃免费午餐
  这是他们忙碌的老板第一次从家里带饭
  “哟～拼命叁娘也洗手作羹汤咯～这不给老余幸福死啊”众人哄笑一团，然后被女人瞥了一眼
  她也笑笑
  “我女儿做的，我只管吃”有些清楚她生活的知道是她的养女，不清楚的也不多问，这就是成年人，大家的生活总是隔着刚刚好的距离
  她吃完饭后和几个亲近的同事一起去喝咖啡，坐在平台上拿着热美式对朋友说
  “你家囡囡今年要上高一对哇？”
  那人点点头
  “是的呀，学习愁死了，读书么不好好读，游戏么穷打，一点都不上进”
  女人笑笑
  “诶呀小孩么总归是要有叛逆期的呀，正好我家姑娘也要上高中，你能不能把你收集的那个资料发我一份，但是我保证…”她举起手发誓
  “肯定不跟你家囡考一个高中”一脸严肃的样子把友人逗笑
  “让她考好嘞，我家那个要是连你们家刚从乡下来的都考不过我真的找个豆腐撞死”
  “诶呀诶呀，不要这样讲，小孩子也是有尊严的”女人有些认真，而后想着友人的话也笑笑
  确实，对于高级写字楼的白领，小镇要靠编竹编卖钱才能读书的女孩和大城市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就是有距离的，她们或许会在新闻上感叹这些孩子的贫困和苦难，但是绝不会放弃玩一些地狱笑话来让自己的工作变得更有趣
  “诶…小点声笑”旁边的一个男组员撞了撞他们
  “大老板在…”他小小声提醒，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一群人几乎要把另外几张桌子都占满
  好像是新上任的欧洲区的总裁回总部述职正陪着先生在说话，被簇拥在一群人中正在悠闲地喝着咖啡，二人沉默下来才发现整个咖啡厅几乎只有她们声音
  她们对视一眼纷纷表现出一副出糗了的表情，也不敢再坐，挎着对方的手臂就出了咖啡厅
  她们出来之后才抚摸着胸脯
  “吓死了…你说先生听到没有啊…”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想把找养女的事情弄的人尽皆知
  “不知道诶…诶呀知道又怎么样啦…唉…Steve真是好命，有个好老板”她有些含沙射影，她也是一个小组的领导，对家Steve今年刚随着新上任的欧洲区总裁远渡重洋，bonus都多了一个0，这对中年人来说可是个巨大的打击
  “嘘—！”
  ………
  风投公司忙起来一年可以加班365天，可偏偏没人有怨言，年终奖金是个大原因
  临近九月，越发忙碌，女人正带着小组对接一个关于运动健康手环的项目，在她看来这个项目的前景很足，如果能赚到钱她说不定今年可以给老公的圣诞礼物上多加一个劳力士
  这一旦忙起来就是无休止的工作和加班，有时候忙的连饭都来不及吃，可偏偏这段时间展眉都在家，她似乎想着，反正这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也过了入学时间，今年就先在家照顾他们生活好了，自己家人用起来总归比那种小时工要放心
  这天，大家开会的开的早就过了饭点，女人赶着下一波人用会议室之前将会议结束，一边走一边打开静音了的手机
  看着手机上两个来电提醒
  “妹妹—未接来电2”
  霎时间有些头疼，她居然忘记让展眉送饭这件事了，而她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半了
  而展眉给他的电话显示她在叁个小时前就来了公司这边
  叁个小时前，展眉刚下地铁，她一边拿着伞一边掏出揣在口袋里的零钱包将公交卡放好，一边将沉甸甸的便当袋拎在手里将她的手心都磨红了
  她看着眼前的百丈高楼，高耸入云的尖顶和避雷针，有些辛苦的换了只手，她腾出右手拨通女人的电话，可怎么都打不通
  她本来以为是信号不好，又打了一个还是到挂断都没有人接听，她没有问过女人的职位，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是前几天填择校单的时候才知道
  她也不敢进这栋写字楼，只能站在柱子后面乘凉，她穿着薄荷绿的裙子，是女人新给她买的，她想着今天要到一个正式的地方，要穿的得体一些才行，可脚上还是那双橡胶凉鞋，将脚趾有些逼仄的困在里面，脚背白嫩的像一团香脂，青色的经络被束缚更显的她脚背骨感漂亮
  她热的有些受不了的擦汗
  躲避着人潮，同兴大厦每天的客流量超乎想象，多的是年轻人想碰碰运气怀揣着自己的计划书来到这座金钱堆砌而成的建筑，祈求这里掌管财富和权力的巨龙能吐出使他梦想成真的金币
  展眉被人的肩膀推搡了一下，她差点滑倒，看着人群熙熙攘攘的围上去，将走在中间的男人围的水泄不通
  她没看清人，却和男人试图扶她的手臂错身而过
  她有些委屈无助的揉揉肩膀，站起身子跑得更远了，几乎要晒在太阳底下
  如果不是电梯检修，先生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乘坐公用电梯的，他的手指仿佛触过薄荷叶似的，竟然有些恍惚
  回身之后看着人群中那被一群黑白西装打领带的衣冠禽兽挤的退避叁舍的那抹绿色竟产生了一丝烦躁，不知道是被傻逼挤的还是被那绿衣服的女孩惹的
  旁边的秘书小姐艰难的推开人群大声喊了一句
  “各位可以将计划书给我哟～”按照平常，没有预约连先生的门都进不去，可今天这帮人明显是走了狗屎运
  先生站在被人清场的电梯里，这才感觉心里的烦躁少了一些，他不像外界说的那样那么平易近人，在对待工作的时候他很少平易近人，大多数会把他和冷酷无情四个字挂钩，不过企业家的形象嘛…从来都是任人书写的
  他是个话很少的人，这次却罕见的在一个封闭空间内开口了，这个空间充斥着女人的香水味和男人的臭味
  “刚刚那个穿绿裙子的孩子，太阳那么大，跟前台说一声，让她进来等吧”他的语气柔和，似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一个太阳底下的可怜孩子进来吹冷气
  众人感慨着先生的平易近人和细心，等到进了办公室，助理才看他脸色小心翼翼的说
  “刚刚那孩子是医疗和生物工程部xxx的女儿”
  “Cathy底下的人？”先生似乎在回忆，他还真的对这个女人有记忆，他好像回忆起在咖啡厅那女人出乎人意料的爽朗笑声
  “是呢，这个月她们组很忙，应该是来送饭结果没联系到人”
  先生了然的颔首，没说什么，也是，对于他这样的大人物，能说两句关心一下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照常的打开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开始看起来，就在助理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的时候，先生低着头开口了，还是那副对什么都淡淡的语气
  “帮我查一下这个孩子是在哪儿被领养的，我想知道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