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周目-2】落发

  高温烧灼皮肉的气味依然能在空气中闻到，并且有不断加深的趋势，伤者却显得泰然自若“比上一次交手，你进步了很多。”
  “但想要在这里杀了我，恐怕还不够。”他的声音从空气中消失，下一秒便移动到了徐思若的背后，若无其事地捂着脖子，好像只是落枕一样。
  “尤莉娅同学。”丛影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你总是对我这么友善。”
  “你值得这份特殊对待。”她一击不成，收了光子刃“我确实没法在这里杀了你。”
  “但比赛之中，刀剑无眼。”任何竞技项目都有风险，何况他们需要面对极致的暴力与纷争，每一次联赛中都会有人意外伤亡。
  “尤莉娅同学真是坦率而正直。”他撩了撩变得青蓝色的碎发，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准备下阴招之前，还要下一个死亡预告。你有没想过如果我做好准备，还是有点难杀的。”
  她不想和他废话，只是说“你的伎俩很拙劣，我早就知道他们的正身。”
  所谓“亲朋好友”不过是蜂巢意识的分体，徐思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晚，但尤莉娅确实是“早就知道”。
  “赌一下总没太多损害。”他用一贯的口气说“人在脆弱的时候或许需要一根救命稻草。”只可惜他没能成为那根救命稻草，尤莉娅的心理比他想象的强得多。
  但他并没有感到太过失望。
  时至今日，尤莉娅·洛兹与他最开始注意到时已经大不相同，从过去那个略显柔弱，温和保守的形象变成如今强硬冷酷的模样，照理来说，他应该感到失落，因为这与“娜薇”留给他的印象早已相差甚远。
  然而不知何时，比起从她身上寻找熟悉感，他更加关注于她本身，也许是她孤注一掷在赛场上穿透他机甲核心的那一刻起，另一种特殊的情绪就随着那坚韧冷酷的面容进入了他的脑海里。
  她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带来期待，带来未知，她身上永远有他无法参透的谜团，这么一想，丛影感觉脖子上的伤口有点痒。
  ……难道是随着他的心情变化吗？
  不、不对。
  “我没说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光子刃。”徐思若露出轻蔑的笑，一步一步走向他“我听说大族财阀的重要成员都会被植入名叫净化和死斗的两种特殊基因。”
  “前者用来分解进入身体的危险毒素，后者则是在受到致命威胁时用于爆发出突破潜能的强大力量用于绝地反击。”
  “但很可惜，这并不是什么‘危险毒素‘，我也没打算在现在杀了你。”
  丛影居然后退了一步。
  “这只是队员之间的友好交流。”她闲适的开口“用于休眠舱的安神喷雾，想必你并不会对其有排异反应，但浓度达到一程度，也可以等效于麻醉剂的作用。”
  “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想做什么。”她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后者在麻醉和外力的作用下不得不单膝跪地，发出一声闷哼。
  “你要折磨我吗，尤莉娅同学，还请你下手轻一点。”这个时候丛影换了一副腔调，这个惯于伪装，像毒蛇一样阴暗狡诈的人，居然也能做出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
  不是他防备太少，是他清楚最严重她也只能做到这样。如果自己真有什么好歹，尤莉娅·洛兹一定会陷入比他更糟糕的情况。
  所以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依然没有真正露出怯意。
  这个时候，面前的少女手中却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工具，一把……老式理发剪？得亏他熟悉各种古董，否则一时半会绝对认不出来。
  “怎么能叫折磨。“她语气温和地说“作为队长，替你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队伍里的男生里面只有你留这么长的头发，不觉得自己很不合群吗？”随后她又一顿“我听说战败的鸟类会被撕扯下全部的羽毛，它们视其为莫大的屈辱，有这回事吗？”
  “……传闻。”
  还在嘴硬。
  她使出最大的力气扯住丛影的头发，将它往下一拉，迫使对方抬头看自己。那双仿佛永远平静眼眸，终于露出了一丝失控的裂缝。
  “那就好。”
  冰冷的剪刀永远在刺入头皮，将其杀死的边缘游走，他这才意识到剪刀的材质不同，虽然做成了老式理发剪的样子，但是用的是实打实的武器材料。
  他无法计量时间，只觉得将头颅置于对方手下的每一刻都这么难熬。
  即便自己不会死，但那一股掌控之外的恐惧，仍然久违地握住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