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

  待走近之后，罗蒹葭才发现这边又忙又乱。
  卸货的人步履匆匆，来往的客商及家眷也站在一旁，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除此之外，附近还有两个凉棚，专供人休息的，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里面喝茶。不远处有个卖面条的摊位，有一个客商模样的人在吃面。
  罗蒹葭本打算过去问问的，瞧着这乱象，她就在一旁远远瞧着，没再过去。
  瞧了许久，把四处都打量了一番，她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罗蒹葭一直想着该如何赚钱，她如今想到了两个法子，不过，一切还要从长计议，打探清楚才行。
  她在外待了许久，此刻褚老大和赵氏已经从地里回来了。
  刚到门口，她就听到了王婶子的声音。
  “……大嫂子，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你家那儿媳自从她娘家来闹过一回，可是隔三岔五就回家。我听说，她娘家打算再给她找个。”
  后面那两个字咬得非常轻。
  只听咣当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地了。
  接着，王婶子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大哥，你可稳着点儿，可不是我瞎说的，是他们罗家村的人说的。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罗家打探了什么男子都清清楚楚。”
  赵氏把褚老大扶起来之后，有些着急地说：“不可能吧，冷哥媳妇儿的祖父也是读书人，咋能干出来这等事儿？”
  王婶子反驳：“咋就干不出来了？她祖父是读书的，她爹可是做买卖的，且她爹不正混，她下头又有两个弟弟，这不就想着再把闺女卖了，跟人多要些彩礼么。”
  这反驳有理有据。当初罗蒹葭嫁过来时，也没少问褚家要钱，褚老大和赵氏虽然良善，但对于王婶子口中说的事情也很是担忧。
  褚老大本就身子不太好，听到这话，脸色更是难看。
  赵氏无暇他顾，连忙给褚老大顺了顺气，道：“孩儿他爹，你别气，别气。咱家哥儿不在家，又没跟她和离也没休了她，她娘家做不成此事的。”
  咋就做不成？他们死咬着冷哥儿死了，不就能把闺女带回去了么。
  不过，王婶子见褚老大这般，把后头想要说番话咽了回去。她今日的来意是想要提醒这两位老实巴交的堂兄堂嫂提防侄媳妇儿的，不是来把人气病的。
  “大哥你也别气，那些毕竟是传言，说不定是假的。我今日就是想跟你们说说外头传言的事情，怕你们对她太好，被她给骗了，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王婶子找补。
  褚老大这会儿也缓和过来了，道：“多谢弟妹提醒。”
  王婶子见这二人脸色不太好看，且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离开了。
  不料，刚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罗蒹葭，瞧着她这模样，也不知方才听去了多少。
  虽说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但被正主听到，王婶子还是有些尴尬，脸色讪讪的。
  “冷哥儿媳妇儿何时回来的，怎么不进去？”
  罗蒹葭神色未变，道：“婶子好，这不刚到，就碰到婶子了。”
  王婶子盯着罗蒹葭的脸色瞧了几瞬，见她神色如常，心下稍安。毕竟，若是以罗蒹葭的性子，真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淡定自若。
  “嗯，你公婆已经从田里回来了，你这出去也太久了些。”王婶子先发制人。
  “婶子说的是，我这就回去。”
  说完，罗蒹葭朝着王婶子点了点头，推门进去了。
  进去后，罗蒹葭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刚刚的事情没发生过。至于褚老大和赵氏脸上异样的神色，她也权当做是没看到。
  她知道，纵然王婶子说了那些劲爆的事情，褚老大和赵氏依旧会选择相信她。
  王婶子心不坏，就是嘴巴不把门，有些嘴碎。在书中，她没少跟原主吵架，也没少在背后跟赵氏说原主的坏话。像刚刚那番话，在书中定然也说过。
  若是褚老大和赵氏真的信了王婶子的话，原主后面就不会成功把他们二人的钱骗走。
  所以，她不担心褚老大和赵氏会因为刚刚王婶子的话改变对她的态度。
  说起王婶子，罗蒹葭虽然不太喜欢话多的人，但也并不会因此嫉恨她。毕竟，王婶子说的是实话，并未添油加醋抹黑她，罗家人的确是这般打算的。
  只怪罗蒹葭太蠢，只想着嫁个有钱人享福，觉得爹娘对她好，救她脱离褚家的火海，却不知她爹娘最终的目的是想着靠着她换取高额的彩礼，以便养下面的两个儿子。
  “爹娘，儿媳刚刚把院子打扫了一番，觉得闷得慌，便出去转了转。”罗蒹葭解释。
  她平日里不是个喜欢邀功，把自己功劳挂在嘴边的人，但今日情况特殊，她得让褚老大和赵氏转移一下注意力。
  果然，赵氏立马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屋里，神色缓和了不少。毕竟，儿媳若是真的打算离开，不可能干这些的。平日里她就没干过，怎么可能临走了再干。
  褚老大显然也是这般想的，两个人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轻松。
  “辛苦你了，干了这么多活儿。”赵氏笑着说。
  “不辛苦的，儿媳对种田的事情一窍不通，也就只能做做这些活儿了。”罗蒹葭解释，说完，她看了一眼厨屋，又道，“刚刚儿媳烧了锅开水，还在锅里温着，爹娘若是渴了可以喝些。”
  这番话让赵氏和褚老大受宠若惊。
  他们家这儿媳怎么突然变了？
  等罗蒹葭回了屋，赵氏和褚老大回屋嘀咕了一番。
  “冷哥媳妇儿今日是怎么了，跟往常不太一样了。”赵氏道，说完，她神色一变，“不会真的像二牛媳妇儿说的那般吧？”
  二牛媳妇儿说的自然是住在隔壁的褚二牛的媳妇儿，也就是王婶子。
  褚老大端起来面前的碗喝了一口温水，说：“咋可能？她平日里就没干过活，要真想走，更不会做，直接回娘家便是了。”
  赵氏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地说：“你说得对，罗家祖上是读书人，断不可能如此。”
  这边褚老大二人在聊天，那边罗蒹葭却饿得心里发慌，睡了一觉之后，在心里计算着时辰，期盼着申时快些到来。
  终于，在离申时还有一刻钟时，她听到了赵氏走动的声音，打开窗一看，果然，赵氏去了厨屋。
  罗蒹葭连忙打开门跟了过去。
  “娘，今日儿媳来做饭吧。”罗蒹葭开门见山说道。
  赵氏先是一怔，随即拒绝了她的提议：“不用不用，你去歇着吧，我来做就好。”
  “娘，儿媳嫁过来许久了，还没给您跟爹做过饭，着实不好，不如今日就让儿媳来做，可好？”
  见罗蒹葭说的真诚，赵氏想到刚刚跟丈夫的谈话，答应下来。
  “好，那娘给你烧火。”
  “多谢娘。”
  罗蒹葭其实没那么喜欢做饭，只是，赵氏炖出来的菜都跟开水煮过的一般，没滋没味。为了自己的肚子，同时为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她打算动手做饭。
  褚家虽然穷，但院子着实大，且，院子里种了不少菜。
  市面上常见的一些蔬菜都有，几乎一年四季都能种菜，根本不需要去外面买。
  对于做什么饭，罗蒹葭心中已经有数，走到菜地里，她摘了一些芹菜，又摘了一些韭菜。
  回头在井边冲洗干净，处理好之后，便又回了厨屋。
  赵氏开始烧水，罗蒹葭则是处理芹菜。
  等水烧开，芹菜也差不多处理好了，放到锅里煮了一会儿，又捞了出来，过冷水。
  随后，把锅里的水清理干净，洗锅。
  起锅放油，油温合适时，放入几片生姜，下锅爆炒芹菜。
  全程，赵氏都有些呆滞，开始时还问了几句，毕竟这炒菜的方式跟她不太一样，等到后头便不再多说。按照儿媳妇的意思该大火时大火，该小火时小火。
  等出锅尝了一根后，赵氏惊讶地合不拢嘴：“咋炒的这么脆？这颜色也够鲜亮。”
  她一向不怎么喜欢吃芹菜，不过穷人家没那么讲究，不花钱就行。她往常都是放在锅里随便煮一下，再放些盐就盛出来，炒出来的软趴趴的。却没想到，原来不是芹菜不好吃，而是她做的方式不对。
  儿媳妇儿这一手绝活可真厉害。
  罗蒹葭是知道自己做饭的水平的。她毕业后一直独居，平日里没少做饭。她对吃的比较讲究，因此挖空心思看过不少菜谱，尝试过多种法子。虽比不得许多大厨，但跟赵氏做的菜相比应该算是好的。
  瞧着赵氏惊讶的模样，罗蒹葭笑了笑，说：“娘爱吃就好，以后媳妇儿再给您做。不过，儿媳平时火候掌握不好，多亏娘今日火烧得好。”
  赵氏连忙道：“没有没有，是你炒得好。”
  罗蒹葭说的是实话，炒菜要讲究火候，这种地锅她把握不准，确实是赵氏火烧得好。
  接下来，罗蒹葭舀了一些面，和面、醒面、做面皮。
  做好之后，把拌好的韭菜馅儿铺在了上面，又在菜上面覆了一张面皮。
  在锅里倒了一点点油，罗蒹葭小心翼翼地把韭菜盒子放入了锅中。
  家里米面粮油贵，但这些菜却吃不完，尤其是韭菜，早就可以割了。想着菜不要钱，罗蒹葭割了许多，韭菜盒子里塞了好多馅儿。
  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饼弄破了，馅儿露出来。
  很快香味儿就出来了，赵氏闻着香喷喷的味道，道：“真香啊……”
  罗蒹葭想，要是条件好了，能打上几个鸡蛋放进去，想必会更加美味。
  等饼子做好，罗蒹葭把饼子放在案板上，拿着刀把饼从中间切开。
  听着嘎吱声，赵氏知道这饼一定是酥脆的。
  他们地处南方，平日里多半是炒韭菜吃，没想过韭菜跟面还能一起做吃食，而且还这般美味。虽然还没吃，但只是闻一闻，她也知晓这食物定然是好吃的。
  在做韭菜盒子的同时，罗蒹葭又在一旁烧了一锅米汤。
  罗蒹葭手脚麻利，地锅又比较快，很快她就把饭做好了。
  饭菜端上桌时，褚老大脸上也露出来惊讶的神情。
  赵氏笑着解释：“今日的饭是冷哥媳妇儿做的，你快尝尝。”
  褚老大拿起来筷子尝了一口芹菜，吃完之后，他跟赵氏一样，脸上的神色更显惊讶。
  “颜色好看，味道也好。”
  随后，二人又吃了韭菜盒子，更是赞不绝口。
  “原来韭菜还能这么吃啊，真好吃，比炒着吃好吃多了。”赵氏道。
  褚老大在嚼完嘴里的韭菜盒子后，也道：“嗯，听说北边人喜欢把韭菜和面混在一起做，好像叫饺子。”
  “饺子？那是什么，好吃吗？”赵氏好奇地问。
  “听说是好吃的，我也没吃过。”褚老大回答。
  罗蒹葭想，原来大家都没吃过饺子，改日倒是可以做一些。
  褚老大和赵氏平日里节省惯了，即便今日饭菜好吃，二人依旧没多吃便放下了筷子。
  瞧着二人意犹未尽的模样，罗蒹葭觉得有些心酸。见他们二人如此，她也没好多吃。
  想到今日去外面的事情，罗蒹葭开口询问了二人关于码头的事情。
  “那码头是几个月前刚开的，从前大家都是去县城的。不过，咱们县城到府城远一些。不如从咱们这里走近……从这里下了船，坐车去隔壁县，再从隔壁县去府城，比从前快了近一日。”
  听了赵氏的话，罗蒹葭有些明白为何码头来往的人多，周遭环境有些差，也没什么人做生意了。原来是刚开了不久。
  “你爹之前也在码头干过月余。”赵氏又道。
  罗蒹葭惊讶地看向了褚老大，问出来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一月多少工钱？”
  褚老大道：“不是按月结，是日结。按照运送货物的重量给钱，有力气的就多赚些，没力气的就少赚些。这两者也差不了太多，约摸十几文到二十几文之间。”
  一二十文！还挺多的，够她日日吃白米饭，吃饱饭了。
  她更想去干了……
  她去瞧过了，许多干活的汉子个头也不是特别高，比她高不了多少，想必她女扮男装混入其中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