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讳听到我叫她的名字,一愣。我看到一旁一个女人快步的走过来,将何讳抱起搂进怀里,何讳甜甜的叫了一声:“妈妈。”那女人应了一声,然后抱着何讳,冲着我走过来。她直直的冲着我走过,我刚想出声询问,那女人就急匆匆的从我身旁走过去了。
这何讳不是就攀在我身后么?我还能够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恶臭,但是眼前那女孩儿是怎么回事儿?为了弄清楚这些事情,我偷偷跟在这女人身后,我看她走的全是偏僻的小巷子,最后左拐右拐的走到了一个小门户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是我那天在石台子上的女人。何讳跟她娘亲进门之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半个时辰之后,女人一个人从哪门户之中走出来,她的眼中含着泪,还有万分的不舍。只是这些都没有拦住女人离去的脚步。她渐渐消失在了这烧尸城中。之后,那小门户中传来了激烈的争吵:“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接下你哥哥家的小杂种的吗!你为什么不拒绝!”
说这话的是那个女人,她的声音尖锐的像是要将这小小的门户掀翻。那男人也是骂骂咧咧:“他说不久就会回来带走何讳的!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哥哥,给她养几天这孩子又怎么啦……”男人的声音里分明少了几分底气。
“回来?你哥哥早就跑到别国去享福了!会回来接这个孩子才怪了!”女人叫喊着,然后屋里响起一阵儿锅碗瓢盆破碎的声音。听到这里我隐约明白了,何讳的父母是将她交给哥哥一家先寄养一段时间么……“他们……没有回来接你吗?”我问道。
背上的何讳没有回答。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它的悲伤。
这样近距离的接近何讳的时候,我发现她身上的怨气其实并不是很重,这也并不奇怪。她的怨气盘旋在烧尸城中无法消散,才导致烧尸城里所有的鬼都没有办法正常的轮回,因此滞留在了这里。但是她已经维持了将近百年,就算是再大的怨气也有要消耗完的那一天。
怨气耗完之时,何讳估计会魂飞魄散的吧。
我现在恢复了些力气,理智告诉我现在将生死笔抽出,然后了结了这个小小的鬼,让这城里的鬼都下轮回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我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何讳会不惜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也要让烧尸城中的所有人都无**回,让它们困在这里,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过去的生活。
但是之后尽管我一直守在何讳的家门口,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那个小门户之中不断传出嘈杂的吵闹声,还有打骂声让我心烦意乱。我随意的在镇子上游走,镇民似乎看不到我背上的何讳。
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个阵子又一次的焚烧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何讳在我身后的缘故,这一次我并没有因为火焰的烧灼而感到痛苦,只是眼前一片黑暗,还有一股刺鼻的尸臭和焦糊味儿混杂在一起,呛得我喘不过气。
之后的每一天,镇子里的时间始终都不一样。我似乎困在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时间里,无法逃离。但是每一天正午之前镇子里都是没有人的,只有那已经斑驳了的建筑物,当中午过后,镇子里就开始出现一个个虚影,他们会渐渐变成人的形状。然后重复着生前的事情。
然后,在一天的最后,会再一次的重演烧尸城的那场大火,所有的人都将被火海吞噬。
我常常停留在何讳的家附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何讳的一生。死去的她也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默然的看着自己的过往。他家里的人对她很不好,所有的粗活都要何讳这样一个小孩儿去做,尤其是她的婶婶,几乎视何讳为一个拖油瓶,恨不得她快点儿死去。
看着那样幼小的孩子收着折磨,我很是痛心。只是我很奇怪,要是何讳恨着她的叔叔婶婶,但是报复他们两人就足够了,何讳为什么要让真个镇子的人都葬身火海,而且在他们死后还要重复这样的悲剧。我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折磨镇子里的居民,直到有一天,时间轴恰好停留在了何讳死去的那一日。
那是一个冬季里阴郁的黄昏,我照例在何讳的家门前呆坐着聆听那小小的门户之中的争吵。那一天,死去的何讳并没有出现在我身旁。
整个巫镇都很安静,街上偶尔有几个人经过,口中都还呢喃着什么战乱之事。何讳家的那个小门户里更静的出奇。我许久都没有听到里面传出的说话声,我忍不住架起身子,攀到墙壁上,偷偷的窥伺着何讳家里的情况。
我看到何讳呆坐在院落里面,守着面前一个炭火盆儿取暖。她身上的衣裳破旧,看起来单薄无比根本就无法御寒。她家里传出她叔叔婶婶的争吵声,声音不大,但是却能够听出其中压抑的愤怒。
“她爹娘都已经死了!你还养着这个小杂种干嘛!她爹是奸细的事情已经暴露了,镇里的人要是知道了,会杀了我么的!”何讳婶婶的声音尖锐的像是一块儿碎玻璃一样,我听着心惊。何讳倒像是没有听到那声音一样,自顾自的在院落里面取暖。
“那怎么办,总不能杀了她啊……”何讳叔叔的声音传来。“那就把她扔出去不久行了!”
屋里良久都没有传出声音,过了一会儿,何讳的叔叔走出屋子,他手里还拿着一把糖果。“何讳,乖,跟叔叔出门儿去。叔叔带你去吃好东西好不好。”何讳的叔叔说着。何讳皱眉,她摇了摇头,用稚嫩的童声说:“爹爹说了要我在这儿等他。我哪儿都不去的。”
她叔叔一愣,脸色有些阴沉下来,但是还是尽量柔声哄着:“叔叔是带你去找你爹娘去,乖,跟我走……”何讳却还是不愿意。她奋力挣脱叔叔的手,然后躲在了院子里的一个石磨后面。他叔叔叹了一口气,本打算收手,可是何讳的婶婶却突然怒气冲冲的从屋子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