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过后,天空一放晴,温度就升了起来,明显感觉不像冬日里那般寒冷了。
窝了一冬的懒人们,也终于开始活动。
最闲不住的,就是梁鸿。
他现在挂着一个高高在上的虚衔,每日里只管四处乱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萧煜也不找他。
反倒是他自己,南里北里跑了一圈,年节一回到家,先被家里的女人给镇住了。
原先只是觉得齐秀彤难缠,母亲只不过时不时帮她说上两句而已,可这次回来,一向温柔贤淑的母亲,说起道理来,竟然头头是道,硬是把他这个浪子,说的汗颜三尺,头都抬不起来。
一打听方知,她们都得益于萧煜办的学堂。
这可把梁大公子气的不轻,这陛下是不是太闲了,大盛朝有那么多事他不去处理,竟然教这些深宅内院的妇人们讲起理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
他的疑问在心里不过夜,当下就冲进宫里,想找萧煜问个明白。
结果去了之后,没见到萧煜,却先遇到闲散漫步的楚亦蓉。
好歹两人以前也是说过话,开过玩笑,虽然现在身份有别,可萧煜对他还是十分信任,所以梁鸿倒没那么别扭,先一步上前,连礼都没施,就开口问:“那个什么学堂的,是不是你的注意?”
楚亦蓉驻步,认真看着他道:“什么学堂?”
梁鸿:“就是叫夫人们怎么管家里的老爷公子。”
楚亦蓉:“那梁公子是觉得你们不该管了?”
梁鸿:“……”
这是什么回答,明明是他在问,怎么一下子就调转过来了?
“这么说,真是你的注意了,我就说嘛,陛下怎么会想出这么个馊点子,简直是要人命。”
他正抱怨的起劲,一扭头却看到萧煜似笑非笑地站在他身后。
那一脸“奸相”当下就让梁鸿觉得大事不好:“那什么?我没有说皇后娘娘的意思,知道陛下宠着她,我就是……,就是抱怨一下自己家的事。”
萧煜往前走,保护欲极强地把楚亦蓉圈在身后,这才问他:“你家有什么事?非要来到宫里向皇后抱怨?我跟你说,皇后现在可是有身孕在的,你要是把她气着惊着了,一年内,你别想离开京城半步,只管在家里受教。”
梁鸿:“……”
这特喵的是什么神仙夫妇,也太护短了吧?
生孩子不是女人应当做的事吗?别人家有了身孕,还得操劳持家呢,受个委屈啥的不是正常吗?
自己刚才就是跟皇后说两句话,要上升到人身自由上面吗?
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服,可一看萧煜的脸色,那是半个字也不敢说了,除非他真的想这一年不出京城。
这种事像萧煜这种“心狠手辣”之辈,是绝对干得出来的。
溜了溜了,都怪自己太天真,还以为这里是个说话的地方,谁又知道,罪恶之源就在此。
梁鸿一走,萧煜赶紧护着楚亦蓉往回走:“虽是入春了,可风还是冷的,怎的就跟他站在这里许久?”
“并没站多久,也就说两句话,你就出来了。”
萧煜便没接话,只拉着她往殿内走去。
他刚过来护她之时,就先摸了摸她的手,温乎乎的,并不凉,才让她站在这里看自己跟梁鸿说话,要是微微凉一些,早就先把她支回屋里去了。
后面跟的宫女,只看到陛下把皇后娘娘宠的像个珍宝,她们平日子里伺候的更上心了,生怕哪里出了差池,就算是皇后娘娘不怪,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南星在正月十五过后,起身去北疆。
其实这个时节,北疆还是大雪纷飞的,不过等她到了那里,应该会暖一些,毕竟这一路也很远,要走很久。
楚亦蓉乘了马车,把她送出城门。
同行的有数十个大内侍卫,还有萧煜亲自跟着。
把南星送走以后,楚亦蓉便向萧煜说:“许久没出来了,以前又都在病里,也不知玉琥和玉琪怎样了?”
她这么一说,萧煜就知她是想见他们。
可外面人多而杂,玉琥他们住的地方也有些简陋,总是怕她哪里受了委屈,便说:“回宫好,传他们进来看看。”
此时马车已经进了京城大街,离原先宁王府很近了,也离玉琥玉琪他们住的地方很近了。
楚亦蓉掀着车帘往外看一眼说:“这不人都到了门前,不如我们进去看看,也不让他们来回的跑了。”
萧煜对她的要求越发无奈,有时候觉得不合理,也不想拂她的意。
只得摇头道:“去也行,可进门你得听我的,多穿衣,带着暖炉,不能在说太久话。”
楚亦蓉垂眉一笑:“你不是跟着吗,到时叫我回来便是,不必提前说的。”
萧煜:“……还是提前说的好,省得你到时又耍赖。”
会耍赖的那位在心里回了他:“提前说也一样会赖的,这个难道你不知吗?”
玉琥自去年开始,就跟着康家做生意,一年到头在外跑的时间占多数,家里就有玉琪打理。
到底是经过事的丫头,虽然年龄不大,却很是会治家,竟然也把小院子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丫鬟婆子更是规规矩矩。
门房里看到有马车在门口停下,就忙着出来接。
萧煜问他们:“你家主子可在?”
门房见过没见过萧煜,却是见过楚亦蓉的,见两人一起来,猜也能猜个大概,忙着先跪下去行礼,这才一边派人往里通报,一边把人往里面引。
年节玉琥在家,带着玉琪一起出来迎接。
到了跟前一看,康苗竟然也在。
康苗曾经嫁给楚家楚玉琅,楚家败了之后,她便父亲去了江南,直到大盛朝的年份换成容兴,皇帝换成萧煜,他们才又回来。
楚亦蓉也觉得她跟楚家挺有缘的,自己在江南时得过康家帮忙,后来他们也不计楚玉琅抢亲之嫌,还主动带着玉琥做生意。
如今见她年节也在这里,更是欢喜。
把人都叫起来,一起进了屋。
里面比早些年好多了,生了旺旺的炭火,桌上还摆着许多吃食。
玉琥自觉,把他这一年里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大致说给楚亦蓉听,随后才道:“姐姐病好时,我就应当去看望,可惜那时在川藏的深山里,也没得到信息儿,等年间回来了,宫里又忙,正打算这几日去呢,没想却让姐姐先来了。”
楚亦蓉便笑道:“你们去跟我来都无妨,看到你们现在过的好便是最好的了。”
又聊了一些家常话。
萧煜急着让她回去,耍赖的人却直伯耍起赖了,非要跟自己的弟弟说几句悄悄话,还把他们都憋下了,单独带去另一间房。
当然是问康苗的事。
楚亦蓉一开口,玉琥的脸就有些发红:“康小姐确实是一位好姑娘,就是我如今太寒酸了,不敢提及此事。”
楚亦蓉有了晴然的事,对这些事倒随和了不少,左右看看玉琥道:“哪里寒酸了,我看你就很好。宅子你有的,左右成了婚也不必住到外面去,且你现在也是做正经的生意,只要是务的正业,总有一天会发达,何愁不能给康小姐好日子过呢。”
“话是这么说,可康家家大业大,我们……”
“我们也不差的,虽说楚家败了,可你很有出息呢,相信康小姐是那慧眼识珠之人,应当能看到我非池中之物。”
一番话,倒是给了玉琥不少信心。
可有些事情,有些话,他心里也明白。
比家,他比不过康苗,人家世代商贾,虽比不上仕途那么显赫,可如今因曾经帮忙过萧煜他们,已经被封为皇商,显然已经跟普通的生意人不同。
而楚玉琥,他什么也没有。
楚家别说已经败了,就算是不败,如今也跟康家不能相提并论,而自己现在住的宅子,也非他自己拿银子购得,还是楚亦蓉给的。
仔细算来,自己也就是把日子过的比之前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再者,还有另一项。
康苗曾被楚玉琅强抢进府,当时还把康老爷打伤,闹的满城皆知。
这事虽跟楚玉琥没有关系,但毕竟是他们楚家做出来的事,总不能推的一干二净,自己一点责任不担?
就算是他想不担,不见得康家就不计较。
现如今,人家能看到二姐的面子上,带着他做些买卖,已经算是很好了,多的他哪敢去求?
这些话,他心里想了,却不敢跟楚亦蓉说。
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阅历的增加,对于当年的事,很多他也弄清楚了。
二姐是个好人,是楚家先对不住她的,所以她跟楚家有仇,玉琥也能理解。
现在楚家已经没了,她能不计前嫌,还带着玉琪他们两个,也是仁至义尽,自己又何必非要提那些过去的事,给她添堵呢?
如此,他与康小姐的事便不再多说,只含糊推过去,让楚亦蓉不用担心自己,倒是玉琪,年龄也不小了,如有遇到合适的人家,可以帮她看看。
楚亦蓉笑他:“玉琪才多大,哪轮得上着急。”
玉琥摇头说:“现在外面好些的男子,都是早早就被家里订了亲,剩下的不是家境不好,就是人不好的。
玉琪虽小,却聪慧过人,我是不想看到她未来吃苦,所以才想二姐姐帮忙看着点……。”
他的担心和忧虑表露无疑,就算是楚亦蓉再觉得此事过早,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安慰他道:“好,你放心吧,我帮你留意着,如有合适的,也早早定下来,至于成婚往后拖两年也没关系的。”
玉琥这才点头。
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萧煜在那边已经等不及了,追过来问:“该回去了,御膳房里做的点心这会儿都该放凉了。”
他这话一说,倒是让玉琥多看了楚亦蓉一眼:“二姐姐可是还有不好的地方,怎的不到晌午就要吃饭?”
此事没有瞒他的必要,楚亦蓉也回的大方:“不是我嘴馋,是有了皇子,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陛下头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不知从哪儿弄来个膳食师,非要把饮食都调整了,说少食多餐,所以原先一日三餐,改成如今的六餐,只不过每次都食一点点而已。”
她的话没说完,玉琥的眼里就闪起了亮光,是真心为楚亦蓉高兴的:“二姐姐竟然有了皇子,真是可喜可贺的好事情,我长时间在外,竟也不知此消息,玉琪在京城都没听说,可真是……”
“不怪你们,又不是皇子已经出世,要人尽绵知,现在只不过有个影像,不用说的到处都是的。”
两人再说下去,萧煜估计能在外面砸门,所以玉琥主动说:“既是这样,姐姐早些回去吧,我送您到门口。”
楚亦蓉也不推辞,由他扶着出来,萧煜赶紧接在手里,又在主屋里跟玉琪和康苗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出来。
一行人把他们送出大门口,看着马车越行越远,才回到院里。
玉琪毕竟小些,好奇心强,围着玉琥问:“哥哥,你跟二姐姐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
提及此事,玉琥不自觉地往康苗那边看一眼。
康苗是个生意好手,察颜观色,心思机巧的很,瞥一眼玉琥的脸色便问道:“难不成与我有关?”
这一问,竟是把玉琥的脸给问红了,忙着否认:“无关的,就是说一些家里屑碎的事,还有……还有玉琪的婚事。”
这下好了,本来是他一个人脸色,这回子把玉琪的脸也说红了:“哥你也太坏了吧,你比我大那么多,你的婚事都还没说,怎么就说上我的了?”
玉琥还在强行解释:“我与你不同,我是男子,大点也无关系,你是女子,要早些找个好人家。”
玉琪哪肯示弱:“康苗姐姐比你还大一两岁呢,怎的也不见她着急,你反而来催着我了。”
虽是玉琥知道与康苗没有可能,但护短的性子却长了出来,一听自己的妹妹把人家拉过来,脸一下子就严肃起来:“玉琪,怎么说话呢,康小姐在咱们家里是客,不得乱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