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恬有心换个地方进去找陆鱄解释几句, 可一算时间,差不多就到了师尊说的五星簇聚之时, 只好等那边的事情办完再说了。
特地回到那小小秘境中,环顾一圈,已然人去境空, 这才发现这“秘境”的灵能居然同之前的叠境有些相似, 看来此间的秘境也颇多“根出同源”的。
匆匆回到门派,一路上把打听到的各路消息都整理了,直接传念给了老门主小门主和各位宗主等人,还特地跑去看了一下给七宗主帮手的郎义。
这几日齐恬在那里看贺芜忙东忙西的,忽然就想起郎义来了。也体会到了大师兄的不容易,——他焉能看不出来那些人的“执”和“迷”?只是他不肯轻易放弃罢了。如自己和鹿依这般的,真是从头到尾就修了个自己,鹿依更厉害些,她恐怕连那个“自己”都不怎么想修的。
但郎义却总是会花大部分的时间精神去拉拔那些“不能入道”甚至“不肯入道”的, 许多时候师兄弟们看来, 都觉得他有些过于执拗了。
可细想想,如今二宗的声势,层层跟上的人才储备, 难道是靠着鹿依和齐恬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却是多亏了郎义。从前齐恬对此尚无多想法,如今对比了天圣门, 才知道郎义之可贵, 也更明白了为什么如今尚未醒转的门主一早就定下了让郎义协助处理门派事务。
对天圣门那样依靠外物和压榨剥削的传承来说, 这“门派”是个工具, 里头的控制权可以用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资源,所以是值得一争的东西;而对引灵修炼的修士来说,“门派”却多半是个累赘。他们又不用指着旁人给自己带来点什么,多点功夫自己去摸索理解天地法则不好?却去管那些杂务!所以这个掌控门派的“权力”,在天地门这样的门里来说,是没什么实际好处的。
也只有郎义这样的才能担此重任了。
郎义见齐恬过来很是高兴,齐恬的能耐他现在是不用担心了,不过她能老实在门里待着,起码说明各处都挺消停,要是她一年半载不见了踪影,那就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大事了。
齐恬看郎义还在忙活新进弟子的启蒙的活儿,便笑道:“大师兄,这活儿你真是干到今日了!”
郎义笑道:“小师祖见笑了!”
俩人完美“各论各的”。
齐恬看郎义在改一些初级课程的设定,且还不是就一个路子的,同等级的课程还分了许多不一样的教法,觉得有趣,便问了几句。
郎义给她解释:“之前都只看灵力的灵彩儿的,我看其实这人心脑子也一样有不同的,只是没灵彩儿那么容易瞧出来。有的就爱听故事,从前几辈子的事儿都看下来,就明白了;有的就能听道理,一环扣一环的推演清楚,他才认;又有的什么也不在乎,就凭一股子意气……都不一样,所以得好好琢磨琢磨。”
齐恬听了发愣,她倒是因为影符和七星九曜的变化没少琢磨世上的事儿,但是这“人”上头的差别她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见郎义如此用心,很受触动,叹道:“那些冥顽不灵的,也只你乐意同他们费工夫。”
郎义笑笑道:“这冥顽不灵,也是咱们看的人如此想来,却不一定是他的错。人变成如今的模样,总有他的道理在,这道理又是相通的,只要能解开他这‘冥顽不灵’的道理,也一样可以引上路的。”
齐恬听了心里一动,好似又有所悟。
郎义又道:“其实到了根子上,总就是那么几样,铺开来看明白就好了。”
齐恬只有叹服的份儿了。
从郎义这里出来,还特地跑去看了一回如今新进弟子的情况,却比从前自己来时有序得多了。加上天地门越发“来去自由”的收徒原则,愿意留下来吃这个引灵的苦的也大多是心怀信任的。一边诚心教,一边诚心学,效果自然不同。
不过齐恬还是忍不住撇嘴:“太拘束!比不得我们当年自在!”
你当年都没人想管你,可不是自在么!
自己嘀咕一通过了瘾了,才跑去见师尊,师尊见她回来了,都没让她开口,只说了一句:“那便走吧。”就原地消失了……
齐恬傻在那里。
一眨眼师尊又出现了,看了她一眼道:“走急了,把你给落下了。”
“您就一个徒弟,还能给带丢了!”齐恬忍不住乐。
说着话只觉得自己微微一晃,就换了地方。
这家伙没一点为自己能力不行生出什么紧迫感,反而满心的骄傲,——瞧瞧,这就是我天下第一……弟子的厉害!
这厉害可有你什么事儿?!
嘚瑟着,再细看这地方,穷山恶水的,连草木都长得奇形怪状,好似极不乐意长在这世上似的。环顾一圈,说句“死气沉沉”都不为过,怎么也不像是藏了什么好东西的地方。
自家宗门封存万年的传承就在这么个小破地儿?齐恬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师尊开口道:“万年以来,沧海桑田,此处倒甚是稳定。”
齐恬听说这话,才收起“不敬之心”,用灵能觉察好好探知了一番。还真是个“老地方”,那也就是说,祖师爷们万把年之前就知道这地方能好好留到现在?这得用什么法子推算的!
嘶……看来她不仅是天下第一徒弟,没准儿还是天下第一徒孙!
因这师徒二人一直通着心,所以也没什么话要说,直接就走到了一处乱石边,齐恬这会儿的灵能觉察用得十分积极,左看右看探个不停,然后等她发现那个同时嵌在空、石、土、木、水中的法阵时,直接被震傻在了那里。
她虽是丹丸入道,但是在法阵的造诣上并不输丹道,到了后期甚至更胜一筹,所以许多时候,说起这个,她还是很有几分自信的。
之前跟着老门主去见了摩宇门的长老,还想把得自摩宇门的传承“完璧归赵”,结果人家没收,一句“有缘者得之”,直接送给她了!这几个门派的行事,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同时摩宇门长老试过齐恬的法阵造诣后还直接给了个评价,说如今的摩宇门中子弟,“无能出其右者”,同时表示很高兴自己当日留下的东西能让这么一个有天赋的人得了。
齐恬嘴里忙着谦虚,心里还是有几分自得的。
可是看看眼前,这先祖留下来的法阵,光这个布法,就是打死她也想不出来的,且就算她想出来了,也无法推定这样布法所需的灵能结构,更别说还要保证这东西能留存万年。
方才的“出身名门”的得意瞬间消散了,她现在有点担心自己不配当人家徒孙。
“你以二化境解此处,余者我来。”师尊指着半空里对她道。
齐恬点点头,也不敢说自己成不成,便先用上了神灵法,又用灵能裹住那一片立足于半空中的“阵脚”,开始感受其中的变幻。
让她吃惊的是,这说是“法阵”,可里头的灵能构造却越看越像她修补过的那些境根,甚至连一些纹路都似曾相识。
齐恬一边解化,一边忍不住想起了修补境根时候那种与天地合一的感受,念起心动,紧接着那法阵里就传来相似的灵能,自空中通过齐恬转入土中,又往边上的石头里去了。
“嗖”的一下,齐恬还没能解化那法阵的一丝半毫呢,人就被摄走了。
站定了脚,正想说话,却发现师尊并没有跟进来,“嘎?”齐恬糊涂了,这是怎么个意思?门里的传承还一份一份给?我们宗里就师徒俩,不分彼此,不用这么防着吧?
她有天大的道理现在也问不着人,反正自己就已经在这里了,边上也没见能走动的灵能漩涡,只好老实沿着路往前去吧。
那路也真是十分坑爹,好似迷宫一般,还许多断头路,且神识、灵力和灵能探查的结果还都不一样,完了你不管顺着哪个走,都不是全对的;要命的是,也不是全错的。
就这样,齐恬走死了就倒回去换一个法子探查,完了再走,再不成就再退回去。
起码得有上百次,她才忽然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祖师爷给个东西没道理这么折腾人,照着这个走法,自己估计走到化神都不一定走得出去,——瞧瞧,就是这么自信。
所以问题出在哪儿了呢?
齐恬想了又想,这地方是宗门里的传承,所以东西只能给门里的弟子,所以就得“验明正身”才成了?什么东西可以证明我是我们宗的人?齐恬看看自己身上的那身得自天地殿的袍子,这个……脱了?恐怕过不了审吧,虽说已经是清净仙身了……
又想起了师尊说的二化境,心里一动,好生坐下来,把方才自己已经走出来的那一段路在脑子里铺了出来,嘶,居然真的是个阵,还不是个一般的阵,是个符阵!她忍不住想起那宗令来了。
——幸好我是真学过这个啊!
一边感慨着,一边开始用二化境推演,这推演的过程里,还把她之前学习符阵时候结下的许多谜题都顺手解了,“真是祖师爷手笔!”越往后解她越全心扑在了这东西上,几乎忘了自己解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是为什么解的。
等到整张“路线图”在她心里完整呈现时,关于符阵的那一切忽然都贯通了,在记忆里一直灰扑扑的宗令也忽然鲜亮起来,上头不曾细记的纹路好像自己活了,现在她跟前长了一遍,这滋味还真是玄妙。
于此同时,天地门里,万古宗的宗令光华闪现,却可惜没人瞧见,倒是紧接着那无事生非的警世钟又响起的欢悦之声,着实让门里门外的人又吃了一惊。
“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门人喜忧参半,上回虽事后证明是好事,但前头可也没少遭罪。
“那穷鬼门又使的什么奸计!”外头的人跟着猜疑。
“又有妖兽要来?”離宗的人画风不太一样,都是擦着口水问的,毕竟如今能吃、好吃的妖兽真不好找了。
而在迷宫里的齐恬忽然收到了师尊的心念:“事已成,你且自己慢慢出来。”
齐恬闻言傻在那里,——什么意思?刚得了传承就不要徒弟了?这师尊是亲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