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没有要帮我的理由。
我虽然和他合作,但却是各取所需。
我们的目标一致,他虽然一步步给我下了套,让我往他设的局里面钻,但说到底,也没有逼着我。
和他联不联手,最终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咬紧了嘴唇,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取其辱,但许芮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如今我的父母都出了国,项家的人也出了国,如果蒋正南和裘钧扬想要控制我,控制许芮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我如今又这么久没露过面,裘钧扬连蒋澄都能下的下去手,我有理由怀疑,许芮已经到了他手上。
这让我很不安。
江钦离见我不出声,又朝着我逼近了半步,啧了一声,轻笑道:“要不,你也陪我一夜?说真的,蒋正南和裘钧扬能这么惦记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楚悄,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勾人吗?”
他说着,用手指挑起我垂在身侧的头发,附在我耳边:“让人很有欲望。”
我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眼底的神色却冷然料峭,气极反笑,眼眶却红了。
我说:“江总果然是不怕得病的人,可我怕。”
我冷冽的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下去。
我转身下了楼。
转身的瞬间,我看到江钦离的眸光倏地闪了闪,眸色深沉,那模样,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别人。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刻,他在我身上,确确实实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那个人也曾在他身边,被人逼入了绝境,却挺直着脊背,仿佛这个世界上再多的重压,也压不垮她的脊梁骨。
我们都是在绝境中谋求生存的人。
只是我比她更不堪而已。
我下了楼,又将电视打开,电视里刚好在播放本地新闻。
我的声音调得很小,隐隐约约听到楼上江钦离打电话的声音。
但很快,我就再也无暇顾及。
因为本地新闻,正在播放一起车祸事件。
一辆车,因为失去控制,不顾一切,冲出了防护栏,掉下了悬崖。
那一刻,我浑身冰冷,像是有人一把遏制住了我的脖子,等反应过来,我的眼泪却比我的思绪来的猛烈。
我认出来了,那是蒋澄的车。
有那么一分钟,我甚至忘记了呼吸,整个人觉得窒息。
电视新闻里,女记者还在报道:这起车祸的主人,还是个学生,年龄未满十八岁,据说是因为在路上毒瘾发作,眼前出现了幻觉,导致车子失控,人已经送往医院救治……”
后面的话,我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颤抖着手,拿了一根烟,去到落地窗前抽,可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他才十六岁。
刚刚上高一。
他前段时间才为我挡过烟灰缸。
冷静的告诉陆曼,在整个事情中,我并不是始作俑者,我也不过是个受害者。
他甚至今天还将我从蒋家别墅里带出来,神色冷静的递给我银行卡,叮嘱我,不要用自己的卡。
我的眼眶充血,觉得有什么狠狠的挤压着我的胸腔。
我目光死死的看着落地窗里反射出来的我自己的影子,那个仓皇的,满面泪痕,却又故作冷静的我。
我蹲下身,忍不住无声的狠狠的哭起来。
在报仇的这条路上,我走得太久了。
走得又累又痛。
渐渐的,我麻木得连我自己都开始认不清了。
我也开始变得冷血,变得像个没有多少感情的冷冰冰的机器。
在报仇的这条路上,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我明明有机会救他的。
只要我不经意间将他的情况透露出来,蒋正南必定会带他去强制性戒毒。
可是我却当做一个旁观者,冷静的告诉我自己,这一点也不管我的事。
我咬紧嘴唇,却发现怎么也哭不出声。
我恨蒋正南,恨不得他死,可蒋澄他有什么错?他不过就是个孩子。
裘钧扬的心到底有多歹毒,才能对着这么一个孩子下手?
我又有多狠的心,才能假装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是项远,就算拼了命,也会将这个孩子救下来。
夜色渐渐深沉下来,我才觉得心里那种排山倒海的痛慢慢平静下来,我站起身,又开始颤抖着手点烟。
打了几次火,才将烟点燃。
抽烟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蒋澄对我说的那句对不起。
越想越觉得心里发痛。
蒋澄出事尚且如此,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象,如果许芮一旦出事……
后面还会有谁出事?
我根本就没有办法预料。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响起了脚步声。
江钦离换了一身衣服,下了楼,看到站在落地窗边抽烟的我,愣了愣,道:“我刚刚让人去许芮的住处看了。”
我心里狠狠一紧,就这么一句话,我就觉察出了心里的害怕。
我甚至不敢往下问。
“她的住处现在全是裘钧扬的人。”江钦离道:“我的人根本进不去。”
我也不敢随随便便给许芮打电话。
我咬着烟的身体一僵,深深的害怕和恐惧笼罩上来,我哑着嗓音,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能不能叫人给她打个电话?”
“没用。”江钦离道:“刚刚打了,电话关机。”
我浑身冰冷。
眼眶更加的红。
“不过我的人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江钦离手指有节奏的敲了敲沙发靠背,一字一字的道:“蒋正南的儿子,出了车祸,被送进了医院,成了植物人,医生说,活的几率不大。”
我的心里一阵阵的紧缩。
“据说是因为吸毒。”
我身体一僵,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一样,动一动就磨得疼。
“哦。”我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近乎麻木的道。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蒋澄的这场车祸。
就像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杨雪梅的死。
江钦离却好像对蒋澄的这场车祸完全没有任何同理心,他轻轻靠在沙发靠背上,曲折一双修长的推,反而漫不经心的道:
“有意思的是,蒋澄死的时候,蒋正南正好破了一起案件,据说是前阵子,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被人玷污,用绳子勒死后,丢进了下水道,刚刚法制节目还在播,小女孩儿的父母一边哭一边朝着他道谢,你说有没有意思?”
直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才像是恢复了一点点生理机能。
我虽心里难受至极,可又忍不住恨恨的想,蒋正南这么不把人的性命当性命,如今他唯一的儿子就在他被人感激涕零的那一刻,躺在了重症监护室里,生死不明,让他也尝一尝,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
让他也尝一尝剥骨剜心一样的痛。
尝一尝被他害过的那些枉死的人的家人所尝过的痛。
真是天道好轮回。
我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将烟按灭,丢进了垃圾桶。
我刚一转过身,江钦离愣了愣,站起身,扣住我的下巴,啧了一声,道:“不是吧,还哭了?”
我抬起眼看他一眼。
“啧,真是可怜。”江钦离说着,用手帮我擦了擦眼泪,道:“不就是不帮你找人去看着许芮吗?这么点气量?”
我没有任何心情和他周旋,我道:“我想洗个澡。”
江钦离眯了眯眼,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说着又给我找了一条新的浴巾,和一件男士衬衫过来:“我这里没有女人的睡衣,凑合一下?”
我只接了浴巾。
江钦离无所谓的将男士衬衫放在了沙发扶手上。
期间的时候,他敲了敲我的门。
我关了水,没出声。
江钦离道:“给你买了内衣内裤,这个总要换换吧?”
我围了浴巾,刚想出来,江钦离却已经转动了钥匙,打开了浴室的门!
我眼底没有任何温度,冷冰冰的看他。
他伸出手将一个袋子递给我,目光毫不掩饰的将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像是我围着的浴巾完完全全的不存在似的。
我拧了拧眉,刚想出声,江钦离却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穿着衣服不觉得,脱了还挺有料的。”
我气极反笑,伸出手接过他递给我的东西,刚想让他滚,他却仿似不经意间,将我脱下来的衣服碰掉在了地上。
一瞬间,浴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冷凝了起来。
江钦离啧了一声,没有任何歉意的道:“没注意,抱歉。”
“看来江总是真的对我的身体感兴趣的。”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看着他:“我前阵子才随着裘钧扬一起去体检中心,医生建议我隔几个月再去检查一下,因为怕有窗口期,既然江总这么想和我上个床,也不怕得病,就尽管来试试。”
江钦离眯了眯眼,继而轻笑一声,他朝着我逼近了一步。
浴室空间小,又因为刚刚我放了热水,而显得有些燥热。
他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附在我耳边:“楚小姐确定要在这种地方和我讨论上床的问题吗?我可不是个能忍得住的男人。”
我冷冷的看他。
江钦离见我不说话,大概觉得没意思,转而又拉开了距离:“生气了?”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没了我赔你就是了。”
他说完,又将那间衬衫递给了我。
其他什么也没有。
衬衫堪堪到我的大腿,我笔直的长腿就露在外面。
我在浴室里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穿着衬衫出了浴室的门。
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钦离朝着我看了一眼,眸色暗了暗。
是那种让人心惊的暗沉,仿佛要吃人一样。
我将头发扎了起来,身上还带着水汽,冷冷的看着他。
他像是很久才回过神来似的,继而整个人的气场变得有些压抑。
我这样穿着,根本就没办法和他待在一起,刚想问他我睡哪个房间。
江钦离却将一个视频递给我看。
我有些疑惑,却还是没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我整个人没来由一愣。
视频上面,是记者在采访蒋正南的画面。
记者的问话,犀利而尖锐:“听说您儿子是因为吸毒才出的车祸,是真的吗?”
“听说您今天才破获一起儿童x侵案,请问您是从案发现场临时赶过来的吗?”
“请问您知道您儿子吸毒吗?您作为一名刑警,儿子却和毒品沾染上关系,对此,您有没有什么话说?”
“……: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而视频里的蒋正南,阴霾着一张脸,从未有过的低气压让那些记者甚至不敢离他太近。
“被公关得很快。”江钦离道:“网上现在几乎看不见相关信息了。”
我死死盯着蒋正南那张脸,良久,我道:“害蒋澄吸毒的人,是裘钧扬。”
江钦离动作一顿,转头看我,眼底藏着锋利的暗芒,直直的逼视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不愿意拿蒋澄说事,但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处在这个位置上,就身不由己。
我道:“他上上个月的时候,去过盛世,那时候我刚好在盛世。”
我知道,我这个消息告诉江钦离,江钦离一定会找人把这个消息传达给蒋正南。